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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0章 「我肯定在幾百年前就說過愛你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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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我們一起走。】

季白深看著那則簡短的短信,在喧鬧沸騰的夜市街頭,像是被什麽蠱惑了一樣,茫然地看向四周,尋找著那個等待著自己的人,和找到她的路徑。

他知道閆筱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情,現在想起來,過去所有他認為無理取鬧的事情都各有所指,只是他當時不明白而已。

季白深忽然聯想到她發的第一條信息,產生一股強烈的直覺,他又走進音像店,取下她提到的那張唱片,去收銀臺結賬。收銀臺的小夥子接過唱片,只略略看了季白深一眼,走向後門,眼神示意季白深跟上。

坐在警用商務車裏的陸銘難以判斷季白深此刻做什麽,劉璽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沈穩模樣,可他對閆筱最後這條短信耿耿於懷。他有種預感,季白深可能會跟她一起走,甚至一起消失。

陸銘一個人下車,跑向季白深所在的方向,果然他已經不見了。陸銘仔細回想著所有細節,驀地看到那家音像店,走進去。音像店裏只有收銀臺後的一個小夥子,沒別人,他過去急急地問。

“請問見到過一個跟我差不多高,黑大衣,米白色圍巾的男人嗎?”

“沒有……”小夥子搖搖頭。“今天生意不好,沒什麽人來。”

陸銘仍不放心,徑直走向音像店後門。小夥子似乎想攔著他,沒攔住。陸銘推開後門,是一個小走廊,走廊一側有個庫房,裏面沒有人。他幾步走到走廊的盡頭,推開門,外面是一塊空地。

空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雪,他清晰地看到,雪地上有新鮮的剛剛留下的腳印。

而且,是兩個人的。

那兩雙腳印離得很近,一直向前蔓延,錯落著消失在前方幽深狹窄的胡同中。

季白深剛看到閆筱時,就發現她胳膊受傷了,只不過沒想到會那嚴重。

胡同裏燈光很暗,他跟著閆筱向外走,看到她一只手扶著肩膀,弓著背,腳下也有點虛。直到走到光亮處,閆筱按車鑰匙喚醒一輛黑色的馬自達時,季白深才看到她肩膀滲出的血漬,以及手上早就凝固的血跡。

“我來開車。”他說。

閆筱沒反對,把車鑰匙給了他,坐在副駕駛上,費了很大力氣去系安全帶。這輛車是她臨時跟朋友借的,是個二手套牌車,性能不太好,但是安全。

她用力拉扯著安全帶,有些不耐煩。突然感覺到一個陰影壓過來,拽過安全帶,繞過她的身體,幫她系上。

季白深把車裏暖氣打開,也開了前燈,借著車內的光看向閆筱。她臉色慘白,歪著頭靠在椅背上,疲憊地看著自己。不知又想起了什麽來,她嘴角微微翹起來,有點得意的樣子。

“怎麽受的傷?”季白深忽略掉她的得意,看著她的肩膀問。

“出車禍了。”閆筱簡單說。

季白深沒再追問,顯然也不太信。他伸出手,輕輕放在閆筱的額頭上。

一股冰涼且柔軟的觸覺順著皮膚的紋理侵入體內,閆筱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很燙、很熱,很渴望這種沁涼的接觸。

但那只手很快就收了回去。

“你發燒了。”

說著季白深啟動車開出去,投入夜色中,很快開到環路上。閆筱看著前方,不確定他要去哪裏,但絕不是出城的方向。

“我在城外還有個落腳的地方,地址是……”

“你閉上眼睛休息一會,我知道該去哪,到了地方叫你。”季白深打斷她的話,轉頭瞥了她一眼,柔柔地說。

閆筱歪著頭看著城市繁華的夜景,也看著季白深只露出一小條的側臉,很久以來第一次感到心安。可同時,身體上卻忽冷忽熱,接著又是一陣疲憊、乏力,她最後的記憶是在等紅燈時,季白深把身上的大衣脫下來蓋在自己身上。

他的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皂香,閆筱有些貪婪地聞了聞,像是被麻痹了一樣,她希望這輛破舊的二手車就這樣一路開著,一直開到路的盡頭或者在途中死掉,都是個不錯的結局。

車停在郊區的一個社區醫院,季白深轉頭看著閆筱,發現她睡著了。他下車,繞過去,打開副駕駛車門,把她抱下來。

季白深的一位老同學在這家醫院工作,算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,可以幫上忙。季白深擔心用閆筱的真實身份住院會被警察查到,雖然警方暫時沒有閆筱的犯罪證據,但他不想這時候被打擾。

那位老同學看出來他的顧慮,也沒多問閆筱的身份,先給掛了個急診,簡單檢查一下,包紮了肩膀的傷口,打了退燒藥後住院觀察。

閆筱醒來時,已經是淩晨了。她睜開眼睛,發現自己是在病房裏,床頭亮著一盞昏黃的燈,手背上輸著液,整個人汗津津的,倒是清醒舒適許多,往日的活力也恢覆了些。

她轉頭,想打量一下環境,一眼就看到季白深合衣躺在另一張空病床上。

他閉著眼睛,蜷著身子側躺著,窗外的月光映在他臉上,給他寡淡的五官渡上一層剔透的亮色,像是在發光。

“季白深,你睡著了嗎?”閆筱小聲說了句,喉嚨有些啞。

幾乎立刻,他睜開了眼睛,看著閆筱,楞了楞。

“感覺好點了嗎?”

“在出汗了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他翻了個身,仰著頭,不再看她,“接著睡吧,完全退燒了就好了。”

這個角度閆筱看不清他的表情,只能看到月光下輪廓分明的側臉。她忽然來了些興致,那種英氣又狡黠的眼神也回來了,她微笑著看著對面床的人,又小聲說:

“你能過來一下嗎?”

“怎麽了?”他問。

“你先過來。”

季白深沒有動,靜靜看著天花板。

“怕什麽,”閆筱輕笑了下,“我都這樣了,什麽也幹不了。”

她看到季白深身體僵硬地動了動,而後閉上了眼睛,喉嚨裏一陣癢,又說:“我渴了。”

季白深下床,倒了一杯溫水,在水杯裏放了跟吸管,遞給閆筱。閆筱一口刁過去,大口喝了半杯水,感覺又一陣虛汗冒出來,輕松了不少。

她看到季白深把水杯放在床頭,要離開,忽然伸手出,迅疾又準確地拉住他的手腕。

“你先別走。”閆筱啞著嗓子說,“跟我說說話。”

季白深停住,低著頭看她。一開始他認為閆筱是在胡鬧,可她緊緊抓著自己的手腕,擡頭看過來的模樣,像是在求助。

“你為什麽……”她艱難地開口,“要替別人承擔這麽多呢?”

季白深蹲下來,打量她的表情,明白她肯定也竊聽到了自己與苑芳的對話。他索性坐在地上,把她的手放回被子裏:“都是過去的事情了。”

“對於你是過去的事情,對於我不是。”

季白深看著她的眼睛:“你真的想知道?”

閆筱點頭。

季白深微微低下頭,抱著膝蓋:“那時候發生那麽多事,我被退了學,父母不讓我回家,我以為我的人生完了,我沒有去處,也沒有方向。當時林瀾產前身體就出現問題了,她是唯一需要我的人。她去世後,那個孩子是唯一需要我的人。”

季白深嘆口氣:“是那種被需要的感覺,讓我活了下去。”

閆筱又去握住季白深的手,他怔了一下,沒有躲。

“你真的去找過我嗎?”閆筱問。

季白深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,心底湧起一陣暖流。

“那次捉迷藏之後,你真的找過我嗎?”

“你先休息吧,有話我們明天說。”季白深看著她,“你有很多問題,我想問你的更多。”

“你先回答我。”她緊緊抓著他的手不放,執拗。

“找過。”

“怎麽找的?”

季白深不解地看著她。

“我想聽聽你具體是怎麽找我的。”閆筱凝視著他,“我想聽細節,所有細節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閆筱眼睛閃著光,“就像你期望被需要一樣,我一直期望著你能找到我,認出我。”

季白深皺著眉,恍然間完全看懂了她所有的荒唐行為的內在邏輯。在童年那個無疾而終的捉迷藏游戲之後,她偏執地仍然在等著他。等著被找到,等著游戲結束。

“被你找到,是我活下去的動力。”

她一字一頓的,用力地說。

季白深反過來握住她的手,他有些內疚,又慶幸,轉而又襲來一陣憂慮擔心。他想問她這些年都經歷了什麽,為何變成如今的樣子,他迫切地想知道她的一切。

但她手心傳遞來的溫度還是偏高,說了一會話後,也不如剛才那麽精神,眼神露出疲態。季白深把滿腹疑問壓制下去,就坐在閆筱床頭地上,沒再說什麽,只是握著她的手。

她閉上眼睛,很快就睡著了。

閆筱睡著後,季白深卻毫無睡意。他看著窗外皎潔的月光,突然想起一件事。

他拿出手機,打開了一個音樂軟件,搜索那個名字很長的唱片。戴上耳機,一陣頗有節奏感的前奏音樂後,他聽到了這樣幾句歌詞。

「我肯定在幾百年前就說過愛你」

「只是你忘了」

「我也沒記起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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